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等生来自由身,谁敢高高在上? 8K
晨色清冷,带着一丝寂寥。
这是苏寒与神里绫华她们为百姓施粥的第三天。
雪花纷飞,雾气弥漫,身着单薄衣裳的老翁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掌,呼吸在冷气里蒸腾。
昨夜离岛的雪下得很大,巷道中堆积着厚重的积雪,老翁驱使的炭车也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与牛蹄印。
他要赶往南边的集市上,尽快将堆积的木炭卖出,给躺在病床上的老伴治腿病。
天寒地冻,田地里的庄稼早已冻死,商人们奉勘定奉行之命,趁机将粮食哄抬到到天价。
多亏了将军大人体恤民心,令社奉行的白鹭公主施粥赈灾,才让老翁最近手里不那么拮据。
未曾想,老翁才至集市不久,便迎面遇上了两名骑着骏马身着紫衫的男人拦在他的面前——他们是勘定奉行府的人。
管事之子柊敬太手里一手攥着马鞭,一手拿着文书,趾高气扬地看着老翁。
“喂,老头,你身后这车炭,我们勘定奉行大人要了。”
老翁惊惧不已,嗫嚅道:“大人,这不好吧,我的炭是要卖钱的……”
柊敬太嗤笑道:“钱?笑话,我们勘定奉行拿人东西岂有不给钱的道理?”
说着,柊敬太朝身边的武士使了个眼色,武士顿时心领神会,取来半匹红纱与一丈绫,随意挂在了牛头上。
武士冷声道:“拿好,可别说我们买你炭不给钱。”
老翁眼中尽是悲色:“就这么点根本不够一车炭的钱啊。”
柊敬太脸色一冷,走下马来推了老翁一个踉跄。
“给脸不要脸,买你的炭是给你面子,你还想要多少钱?给我拉走!”
武士冷笑一声,当着众多人的面,拉走了老翁的那车炭。
老翁跌坐在地上,被炭熏黑的手指捂住面颊,眼泪从指缝里溢了出来,继而嚎嚎大哭,任由围观的人指指点点。
鸣神岛,天领奉行府。
老翁跪在地上,恳求奉行府上的武士们为他做主。
但武士们一听是勘定奉行,便纷纷露了怯色。
更有甚者,还拔出武士刀恐吓老翁,让他不许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。
老翁心灰意冷地走出了天领奉行府,看着怀里的一丈白绫,打算以自缢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冷不丁的,老翁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。
待老翁回头看去时,身后却是空空如也,唯有手中被人塞了一张字条:[去粥棚找苏三为你做主]。
……
绀田村,粥棚内。
“听说了吗,正午时分,将军大人就要在千手百眼神像前举办第一百颗神之眼的[狩眼仪式]了。”
“我也听说了,好像有人说,这次被狩眼的对象,正是社奉行的托马先生。”
“托马先生是个好人,没想到他也要被收缴神之眼了,还是将军大人亲自收缴。”
“但这与我们无关,我们已经穷得饭都吃不起了,哪还有心思关注这些?”
“唉,要是将军大人能管管这些人就好了……”
“嘘,别说了,小心被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的人听到……”
“可我听说苏三大人也是天领奉行麾下的足轻,怎么人与人之间就那么不一样呢?”
听着众多百姓的议论,苏寒面色平静,瞥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,继续挨个为他们施粥。
派蒙小声问道:“苏寒,我们什么时候去救托马?”
苏寒淡淡道:“等……”
派蒙不解地含着手指:“等?”
荧低声解释道:“等待时机成熟。”
未过多久,排队等粥的队伍突然骚动起来。
这些天一直安守本分,排队等粥的那名老翁竟不顾他人阻拦,踉跄着冲到苏寒身前,猛然跪了下去。
老翁跪在苏寒身前眼中含泪道:“请苏三大人为我做主。”
苏寒眉头微皱,向维持秩序的社奉行武士吩咐道:“扶他起来说话。”
老翁就这样跪在雪地中,怎么也不肯起来,只是卑微地磕着头,泣涕不已。
“老头子整年在南山里砍柴烧炭,就是为了赚上那么一点辛苦钱,给我卧病在床的老伴治病。”
“冬天突然来了,可我辛辛苦苦烧的一车炭却被勘定奉行府的管事抢了。”
“我找遍天领奉行府上的所有武士,没人愿意帮我。但有人说,您可以帮我。”
“苏三大人,我能指望的只有您了,如果您也帮不了我,我只能吊死在勘定奉行府前了。”
平民百姓们骚动不已,看向老翁的眼神充满同情。但他们知道,这件事情,没有人敢管的。
那可是勘定奉行府,就算是天领奉行的[与力],也不敢管这件事情,更别说苏三大人只是一名小小的足轻了。
苏寒沉默了一会儿,亲自走到老翁身前,将他扶了起来,神色严肃道:“其他人不敢管的事情,我来管。”
“其他人不会为了一车炭,一个卖炭翁,做出得罪勘定奉行的事情,但我苏三会。”
荧缓缓走到苏寒身前,亲自为他披上天领奉行武士的制服,为他戴上官帽。
苏寒继续问道:“诸位,有谁敢与我一起去勘定奉行,将那贪官污吏拿下?”
看着眼前排队等粥的一条长龙,冰冷的雪花沾染了他们的发际,脸颊,而后缓缓融化。
平民百姓们心中憋着一腔愤慨,但始终无人敢站出来应声。
是的,他们在害怕。
自古民不与官斗,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欺压平民百姓这么多年,不是没有人反抗过,但结果如何呢?
对于他们的沉默,苏寒并未感到意外。
卖炭翁虽然可怜,比起托马的遭遇来更能令他们感同身受,但还是不够。
因为他们现在还有唯一的希望——粥棚。
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们只要图一口饱饭,谁会愿意抗争呢?
就算卖炭翁真的在勘定奉行府前自缢而死,也不过徒增百姓们心中的悲凉罢了。
但苏寒心底比谁都清楚,百姓们积压在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达到了极限。
这时只需要有人站出来将最后的引线点燃,百姓们就会一哄而起,无需苏寒出声,他们自然会向两大奉行举起叛旗。
荧唇瓣微启,低声道:“时机成熟了。”
嘭——
璀璨的烟花突然在远处的天空中迸溅开来。
未过多久,事先安排好的武士们便骑着骏马赶了过来。
他们戴着头巾,蒙着面颊,身着勘定奉行武士的紫衫制服。
为首的武士抽出银亮的武士刀,在百姓们的惊呼声中,一脚踹翻了粥棚中的锅炉。
“这里是勘定奉行的地盘,谁让你们施粥了?有取得过我们柊慎介大人的同意吗?”
社奉行的武士们走上前去想要与他理论,却被那名武士扇了一个耳光。
“呸,一群刁民,怎么不饿死你们?还指望吃粥?”
“各地的粥棚都已经被我们砸了,我看你们还怎么喝!”
百姓们的眼眶红了,纷纷攥紧了拳头,紧紧咬着牙,死死瞪着他们。
勘定奉行这些武士们的所作所为,无疑是摧毁了他们最后的希望。
终于,人群中走出了一名青年——那是八酝岛的保本医师。
保本眼睛通红,咬着牙问道:“我们的要求已经很简单了,只是想活下去而已。”
“为什么我们连活下去的权利都要被勘定奉行剥夺呢?”
勘定奉行武士们见势不妙,急忙跳上骏马甩鞭离去:“你们等着,想造反是吧?”
“勘定奉行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,今天在场的人,你们的妻室,长辈,孩童,都难逃脱勘定奉行的制裁!”
百姓们积压已久的不满终于在此刻爆发,怒声咒骂着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,恨不得啖其肉,饮其血。
见时机终于成熟,苏寒缓缓抽出了银亮长刀:“没有人能欺压我们,我们不是贱民,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将军大人的子民。”
“人命岂能贱如草芥?这乱世之中难道就没有王法吗?”
“今日.我等若冷眼旁观,他日祸临己身,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!”
“我再问一遍,有没有人敢与我一起去勘定奉行府,将拿贪官污吏拿下?!”
百姓们红着眼睛,心中憋着的怨愤尽在此刻喊出:“有!”
……
勘定奉行府的守备极其森严,还未等苏寒等人接近勘定奉行府,就已被守卫的武士拦了下来。
看着跟在苏寒身后那些乌泱泱的百姓,武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,色厉内茬地喊道:“你们想干嘛?”
“这里可是勘定奉行府,这么多人聚众闹事,是想造反吗?”
苏寒懒得与这名武士多作废话,朝派蒙使了个眼色。
派蒙顿时会意,噗的一声,喷出麻痹吹箭将武士放倒在地。
苏寒朗声道:“诸位,我们绝不能放过任何一名坏人,也不能错杀任何一名好人。”
“今日来勘定奉行主要为了柊慎介与他府上的管事而来,其余为他效命的武士一律打昏,待审清罪行后再做处置。”
说着,苏寒与荧领着一众百姓继续向前,沿途所见的武士一律打昏,直至来到勘定奉行府前,苏寒才就此停下。
守在勘定奉行府前的[同心]武士平时嚣张跋扈,跟着府中管事一同欺压百姓,压榨他国旅客,早已被百姓恨之入骨。
但这名武士死到临头犹自未知,反而一眼就认出了苏寒身侧的那名老翁,对其讥笑不已。
老翁指着武士愤怒地喊道:“就是他,就是他跟管事的儿子抢了我的炭。”
武士讥笑道:“老东西,什么叫抢?我们勘定奉行大人买你的炭是看得起你,别他妈给脸不要脸。”
“不是给了你半匹红纱与一丈白绫了吗,还想怎样?”
“自己来也就罢了,还带了这么多贱民过来,哦,还有一名足轻与外国人,你们是想造反吗?”
啪——
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武士的脸上,将其打落了三颗牙齿,半边脸颊也变得红肿不已。
派蒙叉着小腰,替苏寒吩咐道:“把你们勘定奉行叫出来,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!”
武士恨恨地看了苏寒等人一眼:“小小的一名足轻,也敢下克上?好好好,你们是真打算造反是吧?”
“等着,今天我大野木要是不把你们全弄死,我名字倒过来写!”
说罢,武士踉跄着冲入府中,逃得飞快。
咚咚咚咚——
管事屋的房门被大野木武士急促敲响。
柊敬太走了出来,一脸不耐道:“谁这么敲门呀?哟,这不是大野木吗,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?”
大野木捂着脸颊道:“早上那名卖炭的贱民带了很多贱民过来闹事,还指名道姓要见我们勘定奉行大人。”
“您看我的脸,就是被那贱民带过来的足轻给打的,哎哟,疼死我了。”
柊敬太勃然大怒,眼色变得阴狠起来:“真是不知好歹的贱民。”
“要是我中饱私囊的事情被柊慎介大人发现了,我还怎么接替我爹的位子?”
“大野木,你看清楚了没有,那名贱民带了多少贱民过来?”
大野木犹豫片刻,吞吞吐吐道:“百来号人吧,还有一名足轻,一名黄毛外国人,一只白色大号飘浮灵。”
柊敬太松了口气,冷笑道:“不过百来号人而已,还敢来勘定奉行府上闹事?”
片刻过后,勘定奉行府上传来大量嘈杂的脚步声。
近百名持着武士刀的武士们涌出了勘定奉行府,冷冷地注视着卖炭老翁以及苏寒等人。
柊敬太眼神倨傲:“刚才是谁打了我的手下?站出来,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,然后剖腹谢罪,我可以放过他的家人。”
“还有你们这帮不知好歹的贱民,看在天寒地冻的份上,我们勘定奉行老爷体恤民心,好心给你们施粥。”
“你们竟然不领情,想跟着这老东西一起过来送死?给我打!打到他们不敢再来!”
此话一出,武士们毫不犹豫地便冲了过去。
但未等武士们走到那群惊慌失措的百姓身前,身躯便已被漫天飘落的樱花瓣绞碎,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,浸湿在雪地中。
欲求不满的积雪饥渴地啜饮着犹如葡萄美酿般的鲜血,很快便染成了深红色。
啪嗒一声。
大野木眼中流露出严重的惊恐之色,武士刀掉落在了地上。勘定奉行府前仅余下两人,一人是柊敬太,另外一人则是大野木武士。
派蒙小声问道:“苏寒,不是说要等审清罪行后再做处置的吗?”
苏寒淡淡道:“武士是职责是守护平民,不论何时都不能向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动手。”
“在动手的那一刻,他们的罪行就已经成立,并非是我杀了他们,而是他们亲手将自己埋葬。”
说着,苏寒走到大野木与柊敬太身前,揪着他们的衣领,把他们扔入下方乌泱泱的人群中。
起初人们还有些犹豫,但很快,就有人挥出了第一拳。
紧接着是第二拳,第三拳,数不清的拳头落在倒下的两人身上,将柊敬太与大野木淹没。
苏寒缓步走入勘定奉行府中,却发现府中只站着一名身着和服,容貌清秀的女子。
而她身边也只有三两名武士,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她。
“您好,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,我是柊千里,勘定奉行柊慎介之女。”柊千里冷静地说道。
苏寒淡淡问道:“外面那么大的动静,你应该也听到了吧。柊千里……你不怕我?”
柊千里抿了抿唇,回答道:“怕,但我并未做过恶事,他们也是如此。”
荧出声问道:“柊慎介哪里去了?”
柊千里神色犹豫了一下,接着说道:“父亲大人,他现在应该在天领奉行府,与天领奉行大人商量对策……”
“不久之后,他会与天领奉行大人亲自在千手百眼神像前,举办[狩眼仪式]。”
苏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:“看在你曾经向九条裟罗传递过情报的份上,我可以相信你这一次。”
“今日过后,再无柊家与九条家。至于家族中的财物,我允许你拿走你自己的那一份。”
说罢,苏寒转身离去。
待到苏寒走后不久,柊千里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,一下便跪在地上,俏脸潸然泪下。
武士新之丞急忙将其搀扶起来:“小姐……”
柊千里眸光波动,泣不成声道:“父亲大人向来对我疼爱有加,在我很小的时候,便倾尽一切培养我。”
“我明知他这么做是不对的,却还是抱有侥幸心理。”
“虽然我后来三番五次劝说父亲大人,但他却始终无动于衷,甚至将我禁足于府中。”
“如果我能早些发现他做的这一切就好了,是我害了父亲大人。”
天领奉行府,九条孝行的书斋内。
外面飘着鹅毛大雪,书斋内却是炉火熊熊。
木炭燃烧的声音劈啪作响,温暖的火光映得九条孝行与柊慎介的脸颊一片通红。
柊慎介抿了口茶,沉吟道:“最近你们天领奉行上的那名[足轻]苏三呼声很高啊?”
“他明明是你们天领奉行的人,却与鸣神大社有所勾结,还在为社奉行的白鹭公主做事,为贱民们施粥。”
九条孝行哼了一声:“你觉得,我会怕这样的人吗?此子不足为患,真要让我感到威胁,随手可除。”
柊慎介微微摇头:“依老朽所见,此子在那帮贱民心中已经有了很高的地位与威望,怕是难以除去。”
九条孝行眯着眼睛,捋了捋胡须:“不急,等社奉行的家臣托马过后,就是他了。”
“我大可以把他安排到幕府军中,顺理成章地让他‘牺牲’在反抗军的手中。”
柊慎介继续问道:“那他要是活下来了呢?”
九条孝行呵呵一笑:“那就等他功成名就后,给他定一个罪名,处死他也不迟。”
柊慎介眼中有着好奇:“哦?是什么罪名?”
九条孝行缓缓道:“莫须有。”
柊慎介朗声大笑:“好,好一个莫须有,不愧是孝行大人。”
就在这时,一名奥诘众推门而入,冷冷道:“两位大人,将军大人已出天守阁,准备在千手百眼神像前执行[狩眼仪式]。”
“请两位大人尽快抵达千手百眼神像前,莫要慢于将军大人。”
九条孝行与柊慎介相视一笑:“好,我们这就过去。”
……
千手百眼神像前,托马双手被麻绳紧缚,神色平静地跪在地上,两名武士守在他的身侧。
高台上的看客们事不关己,对着托马指指点点,有说有笑。
宵宫,久岐忍,荒泷一斗等人都混入了高台上的人群中,担忧地看着托马。
“我放的烟花很及时,按理来说苏寒他们应该到了才对,怎么还没来?”
荒泷一斗爽朗地笑道:“哈哈哈哈,没关系的,你们瞧好了。”
“就算是本大爷一人也能击败雷电将军,营救托马兄弟的事情就交给本大爷吧!”
宵宫神色一震,与久岐忍她们默默地向后退去,远离了荒泷一斗。
面对看客们怀疑的眼神,久岐忍灵机一动,指着荒泷一斗喊道:
“这位鬼族竟然想要破坏[狩眼仪式],快点来人把他抓起来!”
宵宫也心领神会,急忙撇清关系:“他竟然敢违抗将军大人的意志,快点把他抓起来。”
荒泷一斗一脸懵逼:“喂,喂,不是吧?忍,难道你要弃我而去了吗?”
“元太,阿晃,阿守,你们怎么都不说话?”
元太等人拼命捂住荒泷一斗的嘴巴,才勉强让他停止发声。
但事已至此,他们已经招来了天领奉行武士们的怀疑,将军大人就在那里,就算想逃也没法逃了。
久岐忍黑着俏脸,低声道:“老大,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。”
荒泷一斗一脸郁闷:“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?”
九条孝行冷哼一声:“把这些试图破坏将军大人[永恒]的人都给我抓起来!”
天领奉行的武士们一拥而上,很快便将荒泷派围了起来。
久岐忍低声提醒道:“不要反抗,老大,你打不过雷电将军的,等待那位苏寒先生过来就好。”
“这个时候,我们只能相信自己的同伴了。”
荒泷一斗神色认真道:“那当然,苏寒可是本大爷的挚友呀。”
“那个诡计多端的家伙,一定有办法对付雷电将军的。”
“哼,要不是你们拦着本大爷,这些武士都接不下本大爷一拳的。”
久岐忍神色疲惫地说道:“等眼狩令结束后,九条孝行和柊慎介随你怎么揍。”
至此,前来营救托马的荒泷派全军覆没,唯有宵宫得以幸存。
唉,果然。荒泷一斗实力虽然强,但某方面确实靠不住,只能指望苏寒将荒泷派一并救下了。
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荒泷派,跪在地上的托马慌了起来。
[喂,等等,你们不是要来救我的吗?这玩笑开得有点过火啊。
[苏寒呢,苏寒人呢?快来救一下啊,你也不想你的挚友失去神之眼吧?
对于雷电将军而言,荒泷派只是[眼狩仪式]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,并不影响她的心境。
许久之后,终于到了眼狩仪式开始的时间。
看着面无表情的神里绫人,九条孝行与柊慎介的老脸上不由露出了讥讽的笑意。
呵,还以为神里绫人能有什么大动作呢,可惜了。
要是神里绫人或白鹭公主胆敢为了家臣反抗眼狩令的话,那两大奉行正好可以借机让雷电将军废除社奉行的职位。
可以说,这正是九条孝行的阳谋。无论如何,神里家在今日过后都将失去一臂,反抗只会令他们损失得更大。
此时,站在千手百眼神像前的雷电将军缓缓转过身来,冷冷地注视着托马。
正当雷电将军对准托马腰间的神之眼,探出雪白素手准备攫取时,远处突然传来派蒙的喊声。
派蒙气呼呼地喊道:“等一下!我们还没到呢,你怎么就开始了?这是耍赖!”
远处的宵宫默默捂住了俏脸:“派蒙……不如你跟一斗去喝一杯吧……”
但九条孝行与柊慎介却并不这么想。
看着被上百名平民百姓簇拥着的苏寒,九条孝行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,脸上再无半分从容自信的表情。
柊慎介厉声道:“苏三,你身为一名小小的足轻,竟敢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,煽动百姓来阻挠[狩眼仪式],该当何罪?”
苏寒一言不发,将大野木武士与柊敬太的脑袋扔到柊慎介的脚下。
柊慎介心里咯噔一下,涌出极为不好的预感,脸上血色全无。
“苏三!你这畜生,你把千里怎么样了?”
“你身为天领奉行的武士,竟敢私闯勘定奉行府邸,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?!”
“你说话呀,你把千里怎么样了?!”
说到最后,柊慎介已是老泪纵横,不顾一切地从看台上冲了下去,揪住苏寒的衣领质问道。
苏寒冷冷地将柊慎介的手掌拍开,将他推了个踉跄:“她没事,我们没捉到她,但你很快就有事了。”
“姑且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,前不久,你们派去离岛的那些武士以及九条家的管事之子,都是我杀的。”
九条孝行急忙下令道:“抓住他们,别让这些人破坏[狩眼仪式],他们都是违背将军大人永恒之人。”
面对接近的武士,荧的纤白小手迸出耀眼的雷光,顷刻间便将他们击退:“我看谁敢?”
雷电将军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,实则脑海中一片混乱。
身为影制造的人偶,雷电将军自然是要严格遵守影设下的指令,将[永恒]放在第一位。
[此身应许臣民一梦,即是千世万代不变不移的永恒。
理所当然的,臣民也自然在永恒之中。那么,当永恒的臣民与永恒起了冲突,又该如何处之?
紧接着,雷电将军将冰冷的目光锁定在苏寒以及荧、派蒙的身上。
虽然苏寒那家伙伪装的很巧妙,但她还是清楚记得,在数月前,影借助自己的身躯劈了他一刀。
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,雷电将军的脚下凝出紫色的雷电勾玉,踏空而行。
“不需要神之眼就可以驱动元素力,毁坏团子牛奶与轻小说之人,你们……是个例外。”
“例外……是永恒的敌人……”
眼见着空气越来越沉闷,看台上的民众纷纷后退,生怕雷光波及到他们。
唯有跟在苏寒身后的百姓没有后退半步,只是就这样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将军大人。
苏寒毫不畏惧,与荧窃窃私语:“他妈的将军是不是出故障了,这种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?”
荧也小声道:“凡是与你接触过的,多多少少都带点意外。”
刹那间,阴沉的天空被染上了深紫色,万千耀眼的雷光从雷电将军的身躯中迸发。
一柄泛着雷光的长刀被雷电将军从她那雪白的酥软傲硕中缓缓拔出。
雷电将军的美眸并未掺杂半分感情色彩,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苏寒与荧。
“我会将你们,砌进神像里……”
派蒙焦急地左顾右盼,无力地张着小手,试图为苏寒与荧挡下雷电将军的攻击。
九条孝行与柊慎介心中窃喜,这下妥了,违背了将军大人的永恒,这些家伙现在必死无疑。
但令雷电将军没有想到的是,先是跟着苏寒身边的那名卖炭翁站了出来,走到苏寒身前。
紧接着,其他的百姓们也跟着站了出来,主动走到苏寒前面。
噗通,噗通——
百姓们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。
雷电将军神色一僵,挥刀的动作顿住了,这要怎么做?
卖炭翁老泪纵横,声嘶力竭地喊道:“将军大人,如果您要对苏三这样忠义的武士动手的话,不妨先杀了我吧!”
“老头子我整年在南山里砍柴烧炭,卖炭的钱只够买些衣食。”
“好不容易才攒了一车炭,却被勘定奉行的管事以半匹红纱与一丈绫的薄价买走。”
“可怜我老头子卖炭的钱要为我的老伴治腿病,就这样被他们强取豪夺,硬生生地掳走了啊。”
“我去天领奉行府告状,武士们非但不听,反而揍了我一顿,将我赶了出来。”
“要不是苏三大人为我做主,我早就缢死在勘定奉行府前了!”
柊慎介气急败坏,指着卖炭翁怒骂道:“放肆,纯属污蔑,请将军大人明鉴,老朽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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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苏寒与神里绫华她们为百姓施粥的第三天。
雪花纷飞,雾气弥漫,身着单薄衣裳的老翁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掌,呼吸在冷气里蒸腾。
昨夜离岛的雪下得很大,巷道中堆积着厚重的积雪,老翁驱使的炭车也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与牛蹄印。
他要赶往南边的集市上,尽快将堆积的木炭卖出,给躺在病床上的老伴治腿病。
天寒地冻,田地里的庄稼早已冻死,商人们奉勘定奉行之命,趁机将粮食哄抬到到天价。
多亏了将军大人体恤民心,令社奉行的白鹭公主施粥赈灾,才让老翁最近手里不那么拮据。
未曾想,老翁才至集市不久,便迎面遇上了两名骑着骏马身着紫衫的男人拦在他的面前——他们是勘定奉行府的人。
管事之子柊敬太手里一手攥着马鞭,一手拿着文书,趾高气扬地看着老翁。
“喂,老头,你身后这车炭,我们勘定奉行大人要了。”
老翁惊惧不已,嗫嚅道:“大人,这不好吧,我的炭是要卖钱的……”
柊敬太嗤笑道:“钱?笑话,我们勘定奉行拿人东西岂有不给钱的道理?”
说着,柊敬太朝身边的武士使了个眼色,武士顿时心领神会,取来半匹红纱与一丈绫,随意挂在了牛头上。
武士冷声道:“拿好,可别说我们买你炭不给钱。”
老翁眼中尽是悲色:“就这么点根本不够一车炭的钱啊。”
柊敬太脸色一冷,走下马来推了老翁一个踉跄。
“给脸不要脸,买你的炭是给你面子,你还想要多少钱?给我拉走!”
武士冷笑一声,当着众多人的面,拉走了老翁的那车炭。
老翁跌坐在地上,被炭熏黑的手指捂住面颊,眼泪从指缝里溢了出来,继而嚎嚎大哭,任由围观的人指指点点。
鸣神岛,天领奉行府。
老翁跪在地上,恳求奉行府上的武士们为他做主。
但武士们一听是勘定奉行,便纷纷露了怯色。
更有甚者,还拔出武士刀恐吓老翁,让他不许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。
老翁心灰意冷地走出了天领奉行府,看着怀里的一丈白绫,打算以自缢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冷不丁的,老翁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。
待老翁回头看去时,身后却是空空如也,唯有手中被人塞了一张字条:[去粥棚找苏三为你做主]。
……
绀田村,粥棚内。
“听说了吗,正午时分,将军大人就要在千手百眼神像前举办第一百颗神之眼的[狩眼仪式]了。”
“我也听说了,好像有人说,这次被狩眼的对象,正是社奉行的托马先生。”
“托马先生是个好人,没想到他也要被收缴神之眼了,还是将军大人亲自收缴。”
“但这与我们无关,我们已经穷得饭都吃不起了,哪还有心思关注这些?”
“唉,要是将军大人能管管这些人就好了……”
“嘘,别说了,小心被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的人听到……”
“可我听说苏三大人也是天领奉行麾下的足轻,怎么人与人之间就那么不一样呢?”
听着众多百姓的议论,苏寒面色平静,瞥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,继续挨个为他们施粥。
派蒙小声问道:“苏寒,我们什么时候去救托马?”
苏寒淡淡道:“等……”
派蒙不解地含着手指:“等?”
荧低声解释道:“等待时机成熟。”
未过多久,排队等粥的队伍突然骚动起来。
这些天一直安守本分,排队等粥的那名老翁竟不顾他人阻拦,踉跄着冲到苏寒身前,猛然跪了下去。
老翁跪在苏寒身前眼中含泪道:“请苏三大人为我做主。”
苏寒眉头微皱,向维持秩序的社奉行武士吩咐道:“扶他起来说话。”
老翁就这样跪在雪地中,怎么也不肯起来,只是卑微地磕着头,泣涕不已。
“老头子整年在南山里砍柴烧炭,就是为了赚上那么一点辛苦钱,给我卧病在床的老伴治病。”
“冬天突然来了,可我辛辛苦苦烧的一车炭却被勘定奉行府的管事抢了。”
“我找遍天领奉行府上的所有武士,没人愿意帮我。但有人说,您可以帮我。”
“苏三大人,我能指望的只有您了,如果您也帮不了我,我只能吊死在勘定奉行府前了。”
平民百姓们骚动不已,看向老翁的眼神充满同情。但他们知道,这件事情,没有人敢管的。
那可是勘定奉行府,就算是天领奉行的[与力],也不敢管这件事情,更别说苏三大人只是一名小小的足轻了。
苏寒沉默了一会儿,亲自走到老翁身前,将他扶了起来,神色严肃道:“其他人不敢管的事情,我来管。”
“其他人不会为了一车炭,一个卖炭翁,做出得罪勘定奉行的事情,但我苏三会。”
荧缓缓走到苏寒身前,亲自为他披上天领奉行武士的制服,为他戴上官帽。
苏寒继续问道:“诸位,有谁敢与我一起去勘定奉行,将那贪官污吏拿下?”
看着眼前排队等粥的一条长龙,冰冷的雪花沾染了他们的发际,脸颊,而后缓缓融化。
平民百姓们心中憋着一腔愤慨,但始终无人敢站出来应声。
是的,他们在害怕。
自古民不与官斗,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欺压平民百姓这么多年,不是没有人反抗过,但结果如何呢?
对于他们的沉默,苏寒并未感到意外。
卖炭翁虽然可怜,比起托马的遭遇来更能令他们感同身受,但还是不够。
因为他们现在还有唯一的希望——粥棚。
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们只要图一口饱饭,谁会愿意抗争呢?
就算卖炭翁真的在勘定奉行府前自缢而死,也不过徒增百姓们心中的悲凉罢了。
但苏寒心底比谁都清楚,百姓们积压在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达到了极限。
这时只需要有人站出来将最后的引线点燃,百姓们就会一哄而起,无需苏寒出声,他们自然会向两大奉行举起叛旗。
荧唇瓣微启,低声道:“时机成熟了。”
嘭——
璀璨的烟花突然在远处的天空中迸溅开来。
未过多久,事先安排好的武士们便骑着骏马赶了过来。
他们戴着头巾,蒙着面颊,身着勘定奉行武士的紫衫制服。
为首的武士抽出银亮的武士刀,在百姓们的惊呼声中,一脚踹翻了粥棚中的锅炉。
“这里是勘定奉行的地盘,谁让你们施粥了?有取得过我们柊慎介大人的同意吗?”
社奉行的武士们走上前去想要与他理论,却被那名武士扇了一个耳光。
“呸,一群刁民,怎么不饿死你们?还指望吃粥?”
“各地的粥棚都已经被我们砸了,我看你们还怎么喝!”
百姓们的眼眶红了,纷纷攥紧了拳头,紧紧咬着牙,死死瞪着他们。
勘定奉行这些武士们的所作所为,无疑是摧毁了他们最后的希望。
终于,人群中走出了一名青年——那是八酝岛的保本医师。
保本眼睛通红,咬着牙问道:“我们的要求已经很简单了,只是想活下去而已。”
“为什么我们连活下去的权利都要被勘定奉行剥夺呢?”
勘定奉行武士们见势不妙,急忙跳上骏马甩鞭离去:“你们等着,想造反是吧?”
“勘定奉行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,今天在场的人,你们的妻室,长辈,孩童,都难逃脱勘定奉行的制裁!”
百姓们积压已久的不满终于在此刻爆发,怒声咒骂着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,恨不得啖其肉,饮其血。
见时机终于成熟,苏寒缓缓抽出了银亮长刀:“没有人能欺压我们,我们不是贱民,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将军大人的子民。”
“人命岂能贱如草芥?这乱世之中难道就没有王法吗?”
“今日.我等若冷眼旁观,他日祸临己身,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!”
“我再问一遍,有没有人敢与我一起去勘定奉行府,将拿贪官污吏拿下?!”
百姓们红着眼睛,心中憋着的怨愤尽在此刻喊出:“有!”
……
勘定奉行府的守备极其森严,还未等苏寒等人接近勘定奉行府,就已被守卫的武士拦了下来。
看着跟在苏寒身后那些乌泱泱的百姓,武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,色厉内茬地喊道:“你们想干嘛?”
“这里可是勘定奉行府,这么多人聚众闹事,是想造反吗?”
苏寒懒得与这名武士多作废话,朝派蒙使了个眼色。
派蒙顿时会意,噗的一声,喷出麻痹吹箭将武士放倒在地。
苏寒朗声道:“诸位,我们绝不能放过任何一名坏人,也不能错杀任何一名好人。”
“今日来勘定奉行主要为了柊慎介与他府上的管事而来,其余为他效命的武士一律打昏,待审清罪行后再做处置。”
说着,苏寒与荧领着一众百姓继续向前,沿途所见的武士一律打昏,直至来到勘定奉行府前,苏寒才就此停下。
守在勘定奉行府前的[同心]武士平时嚣张跋扈,跟着府中管事一同欺压百姓,压榨他国旅客,早已被百姓恨之入骨。
但这名武士死到临头犹自未知,反而一眼就认出了苏寒身侧的那名老翁,对其讥笑不已。
老翁指着武士愤怒地喊道:“就是他,就是他跟管事的儿子抢了我的炭。”
武士讥笑道:“老东西,什么叫抢?我们勘定奉行大人买你的炭是看得起你,别他妈给脸不要脸。”
“不是给了你半匹红纱与一丈白绫了吗,还想怎样?”
“自己来也就罢了,还带了这么多贱民过来,哦,还有一名足轻与外国人,你们是想造反吗?”
啪——
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武士的脸上,将其打落了三颗牙齿,半边脸颊也变得红肿不已。
派蒙叉着小腰,替苏寒吩咐道:“把你们勘定奉行叫出来,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!”
武士恨恨地看了苏寒等人一眼:“小小的一名足轻,也敢下克上?好好好,你们是真打算造反是吧?”
“等着,今天我大野木要是不把你们全弄死,我名字倒过来写!”
说罢,武士踉跄着冲入府中,逃得飞快。
咚咚咚咚——
管事屋的房门被大野木武士急促敲响。
柊敬太走了出来,一脸不耐道:“谁这么敲门呀?哟,这不是大野木吗,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?”
大野木捂着脸颊道:“早上那名卖炭的贱民带了很多贱民过来闹事,还指名道姓要见我们勘定奉行大人。”
“您看我的脸,就是被那贱民带过来的足轻给打的,哎哟,疼死我了。”
柊敬太勃然大怒,眼色变得阴狠起来:“真是不知好歹的贱民。”
“要是我中饱私囊的事情被柊慎介大人发现了,我还怎么接替我爹的位子?”
“大野木,你看清楚了没有,那名贱民带了多少贱民过来?”
大野木犹豫片刻,吞吞吐吐道:“百来号人吧,还有一名足轻,一名黄毛外国人,一只白色大号飘浮灵。”
柊敬太松了口气,冷笑道:“不过百来号人而已,还敢来勘定奉行府上闹事?”
片刻过后,勘定奉行府上传来大量嘈杂的脚步声。
近百名持着武士刀的武士们涌出了勘定奉行府,冷冷地注视着卖炭老翁以及苏寒等人。
柊敬太眼神倨傲:“刚才是谁打了我的手下?站出来,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,然后剖腹谢罪,我可以放过他的家人。”
“还有你们这帮不知好歹的贱民,看在天寒地冻的份上,我们勘定奉行老爷体恤民心,好心给你们施粥。”
“你们竟然不领情,想跟着这老东西一起过来送死?给我打!打到他们不敢再来!”
此话一出,武士们毫不犹豫地便冲了过去。
但未等武士们走到那群惊慌失措的百姓身前,身躯便已被漫天飘落的樱花瓣绞碎,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,浸湿在雪地中。
欲求不满的积雪饥渴地啜饮着犹如葡萄美酿般的鲜血,很快便染成了深红色。
啪嗒一声。
大野木眼中流露出严重的惊恐之色,武士刀掉落在了地上。勘定奉行府前仅余下两人,一人是柊敬太,另外一人则是大野木武士。
派蒙小声问道:“苏寒,不是说要等审清罪行后再做处置的吗?”
苏寒淡淡道:“武士是职责是守护平民,不论何时都不能向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动手。”
“在动手的那一刻,他们的罪行就已经成立,并非是我杀了他们,而是他们亲手将自己埋葬。”
说着,苏寒走到大野木与柊敬太身前,揪着他们的衣领,把他们扔入下方乌泱泱的人群中。
起初人们还有些犹豫,但很快,就有人挥出了第一拳。
紧接着是第二拳,第三拳,数不清的拳头落在倒下的两人身上,将柊敬太与大野木淹没。
苏寒缓步走入勘定奉行府中,却发现府中只站着一名身着和服,容貌清秀的女子。
而她身边也只有三两名武士,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她。
“您好,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,我是柊千里,勘定奉行柊慎介之女。”柊千里冷静地说道。
苏寒淡淡问道:“外面那么大的动静,你应该也听到了吧。柊千里……你不怕我?”
柊千里抿了抿唇,回答道:“怕,但我并未做过恶事,他们也是如此。”
荧出声问道:“柊慎介哪里去了?”
柊千里神色犹豫了一下,接着说道:“父亲大人,他现在应该在天领奉行府,与天领奉行大人商量对策……”
“不久之后,他会与天领奉行大人亲自在千手百眼神像前,举办[狩眼仪式]。”
苏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:“看在你曾经向九条裟罗传递过情报的份上,我可以相信你这一次。”
“今日过后,再无柊家与九条家。至于家族中的财物,我允许你拿走你自己的那一份。”
说罢,苏寒转身离去。
待到苏寒走后不久,柊千里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,一下便跪在地上,俏脸潸然泪下。
武士新之丞急忙将其搀扶起来:“小姐……”
柊千里眸光波动,泣不成声道:“父亲大人向来对我疼爱有加,在我很小的时候,便倾尽一切培养我。”
“我明知他这么做是不对的,却还是抱有侥幸心理。”
“虽然我后来三番五次劝说父亲大人,但他却始终无动于衷,甚至将我禁足于府中。”
“如果我能早些发现他做的这一切就好了,是我害了父亲大人。”
天领奉行府,九条孝行的书斋内。
外面飘着鹅毛大雪,书斋内却是炉火熊熊。
木炭燃烧的声音劈啪作响,温暖的火光映得九条孝行与柊慎介的脸颊一片通红。
柊慎介抿了口茶,沉吟道:“最近你们天领奉行上的那名[足轻]苏三呼声很高啊?”
“他明明是你们天领奉行的人,却与鸣神大社有所勾结,还在为社奉行的白鹭公主做事,为贱民们施粥。”
九条孝行哼了一声:“你觉得,我会怕这样的人吗?此子不足为患,真要让我感到威胁,随手可除。”
柊慎介微微摇头:“依老朽所见,此子在那帮贱民心中已经有了很高的地位与威望,怕是难以除去。”
九条孝行眯着眼睛,捋了捋胡须:“不急,等社奉行的家臣托马过后,就是他了。”
“我大可以把他安排到幕府军中,顺理成章地让他‘牺牲’在反抗军的手中。”
柊慎介继续问道:“那他要是活下来了呢?”
九条孝行呵呵一笑:“那就等他功成名就后,给他定一个罪名,处死他也不迟。”
柊慎介眼中有着好奇:“哦?是什么罪名?”
九条孝行缓缓道:“莫须有。”
柊慎介朗声大笑:“好,好一个莫须有,不愧是孝行大人。”
就在这时,一名奥诘众推门而入,冷冷道:“两位大人,将军大人已出天守阁,准备在千手百眼神像前执行[狩眼仪式]。”
“请两位大人尽快抵达千手百眼神像前,莫要慢于将军大人。”
九条孝行与柊慎介相视一笑:“好,我们这就过去。”
……
千手百眼神像前,托马双手被麻绳紧缚,神色平静地跪在地上,两名武士守在他的身侧。
高台上的看客们事不关己,对着托马指指点点,有说有笑。
宵宫,久岐忍,荒泷一斗等人都混入了高台上的人群中,担忧地看着托马。
“我放的烟花很及时,按理来说苏寒他们应该到了才对,怎么还没来?”
荒泷一斗爽朗地笑道:“哈哈哈哈,没关系的,你们瞧好了。”
“就算是本大爷一人也能击败雷电将军,营救托马兄弟的事情就交给本大爷吧!”
宵宫神色一震,与久岐忍她们默默地向后退去,远离了荒泷一斗。
面对看客们怀疑的眼神,久岐忍灵机一动,指着荒泷一斗喊道:
“这位鬼族竟然想要破坏[狩眼仪式],快点来人把他抓起来!”
宵宫也心领神会,急忙撇清关系:“他竟然敢违抗将军大人的意志,快点把他抓起来。”
荒泷一斗一脸懵逼:“喂,喂,不是吧?忍,难道你要弃我而去了吗?”
“元太,阿晃,阿守,你们怎么都不说话?”
元太等人拼命捂住荒泷一斗的嘴巴,才勉强让他停止发声。
但事已至此,他们已经招来了天领奉行武士们的怀疑,将军大人就在那里,就算想逃也没法逃了。
久岐忍黑着俏脸,低声道:“老大,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。”
荒泷一斗一脸郁闷:“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?”
九条孝行冷哼一声:“把这些试图破坏将军大人[永恒]的人都给我抓起来!”
天领奉行的武士们一拥而上,很快便将荒泷派围了起来。
久岐忍低声提醒道:“不要反抗,老大,你打不过雷电将军的,等待那位苏寒先生过来就好。”
“这个时候,我们只能相信自己的同伴了。”
荒泷一斗神色认真道:“那当然,苏寒可是本大爷的挚友呀。”
“那个诡计多端的家伙,一定有办法对付雷电将军的。”
“哼,要不是你们拦着本大爷,这些武士都接不下本大爷一拳的。”
久岐忍神色疲惫地说道:“等眼狩令结束后,九条孝行和柊慎介随你怎么揍。”
至此,前来营救托马的荒泷派全军覆没,唯有宵宫得以幸存。
唉,果然。荒泷一斗实力虽然强,但某方面确实靠不住,只能指望苏寒将荒泷派一并救下了。
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荒泷派,跪在地上的托马慌了起来。
[喂,等等,你们不是要来救我的吗?这玩笑开得有点过火啊。
[苏寒呢,苏寒人呢?快来救一下啊,你也不想你的挚友失去神之眼吧?
对于雷电将军而言,荒泷派只是[眼狩仪式]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,并不影响她的心境。
许久之后,终于到了眼狩仪式开始的时间。
看着面无表情的神里绫人,九条孝行与柊慎介的老脸上不由露出了讥讽的笑意。
呵,还以为神里绫人能有什么大动作呢,可惜了。
要是神里绫人或白鹭公主胆敢为了家臣反抗眼狩令的话,那两大奉行正好可以借机让雷电将军废除社奉行的职位。
可以说,这正是九条孝行的阳谋。无论如何,神里家在今日过后都将失去一臂,反抗只会令他们损失得更大。
此时,站在千手百眼神像前的雷电将军缓缓转过身来,冷冷地注视着托马。
正当雷电将军对准托马腰间的神之眼,探出雪白素手准备攫取时,远处突然传来派蒙的喊声。
派蒙气呼呼地喊道:“等一下!我们还没到呢,你怎么就开始了?这是耍赖!”
远处的宵宫默默捂住了俏脸:“派蒙……不如你跟一斗去喝一杯吧……”
但九条孝行与柊慎介却并不这么想。
看着被上百名平民百姓簇拥着的苏寒,九条孝行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,脸上再无半分从容自信的表情。
柊慎介厉声道:“苏三,你身为一名小小的足轻,竟敢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,煽动百姓来阻挠[狩眼仪式],该当何罪?”
苏寒一言不发,将大野木武士与柊敬太的脑袋扔到柊慎介的脚下。
柊慎介心里咯噔一下,涌出极为不好的预感,脸上血色全无。
“苏三!你这畜生,你把千里怎么样了?”
“你身为天领奉行的武士,竟敢私闯勘定奉行府邸,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?!”
“你说话呀,你把千里怎么样了?!”
说到最后,柊慎介已是老泪纵横,不顾一切地从看台上冲了下去,揪住苏寒的衣领质问道。
苏寒冷冷地将柊慎介的手掌拍开,将他推了个踉跄:“她没事,我们没捉到她,但你很快就有事了。”
“姑且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,前不久,你们派去离岛的那些武士以及九条家的管事之子,都是我杀的。”
九条孝行急忙下令道:“抓住他们,别让这些人破坏[狩眼仪式],他们都是违背将军大人永恒之人。”
面对接近的武士,荧的纤白小手迸出耀眼的雷光,顷刻间便将他们击退:“我看谁敢?”
雷电将军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,实则脑海中一片混乱。
身为影制造的人偶,雷电将军自然是要严格遵守影设下的指令,将[永恒]放在第一位。
[此身应许臣民一梦,即是千世万代不变不移的永恒。
理所当然的,臣民也自然在永恒之中。那么,当永恒的臣民与永恒起了冲突,又该如何处之?
紧接着,雷电将军将冰冷的目光锁定在苏寒以及荧、派蒙的身上。
虽然苏寒那家伙伪装的很巧妙,但她还是清楚记得,在数月前,影借助自己的身躯劈了他一刀。
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,雷电将军的脚下凝出紫色的雷电勾玉,踏空而行。
“不需要神之眼就可以驱动元素力,毁坏团子牛奶与轻小说之人,你们……是个例外。”
“例外……是永恒的敌人……”
眼见着空气越来越沉闷,看台上的民众纷纷后退,生怕雷光波及到他们。
唯有跟在苏寒身后的百姓没有后退半步,只是就这样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将军大人。
苏寒毫不畏惧,与荧窃窃私语:“他妈的将军是不是出故障了,这种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?”
荧也小声道:“凡是与你接触过的,多多少少都带点意外。”
刹那间,阴沉的天空被染上了深紫色,万千耀眼的雷光从雷电将军的身躯中迸发。
一柄泛着雷光的长刀被雷电将军从她那雪白的酥软傲硕中缓缓拔出。
雷电将军的美眸并未掺杂半分感情色彩,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苏寒与荧。
“我会将你们,砌进神像里……”
派蒙焦急地左顾右盼,无力地张着小手,试图为苏寒与荧挡下雷电将军的攻击。
九条孝行与柊慎介心中窃喜,这下妥了,违背了将军大人的永恒,这些家伙现在必死无疑。
但令雷电将军没有想到的是,先是跟着苏寒身边的那名卖炭翁站了出来,走到苏寒身前。
紧接着,其他的百姓们也跟着站了出来,主动走到苏寒前面。
噗通,噗通——
百姓们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。
雷电将军神色一僵,挥刀的动作顿住了,这要怎么做?
卖炭翁老泪纵横,声嘶力竭地喊道:“将军大人,如果您要对苏三这样忠义的武士动手的话,不妨先杀了我吧!”
“老头子我整年在南山里砍柴烧炭,卖炭的钱只够买些衣食。”
“好不容易才攒了一车炭,却被勘定奉行的管事以半匹红纱与一丈绫的薄价买走。”
“可怜我老头子卖炭的钱要为我的老伴治腿病,就这样被他们强取豪夺,硬生生地掳走了啊。”
“我去天领奉行府告状,武士们非但不听,反而揍了我一顿,将我赶了出来。”
“要不是苏三大人为我做主,我早就缢死在勘定奉行府前了!”
柊慎介气急败坏,指着卖炭翁怒骂道:“放肆,纯属污蔑,请将军大人明鉴,老朽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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